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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类的复杂,在于情感;因为情感是建立在时间之上。小说永恒探索的母题之一也是时间中的情感,而一旦发现时间并不像流水一般消失,人生如流水一般不断重现,这就更具特别探寻的必要了。西篱的长篇小说《记忆和面孔》(《中国作家》2025年上半年长篇小说专号)正是这样一部独具探寻气质的优秀作品。
小说中众多人物命运的起始地,是西南边陲海拔5000米高处之风镇,探寻的是少数民族地区女性的命运。小说中的女性,在当下的人群中也是少数,这种民族密码和时代密码在百年交响中交错,独特的“这一个”和普罗大众化的都市人群交织,气质独特。但这部小说又却远不止于此,正如《佩德罗·巴拉莫》中的那位胡安·普雷西亚多回到了科马拉村庄,《记忆和面孔》的主人公紫音也在梦幻般地还乡,不同的是在回归故乡风镇之后,她很快走出来,奔向大都市。这位和母亲同名的紫音身在都市,而灵魂却时时回到高原风镇,小说的笔触和主人公的灵魂正是在这种百年时空中穿插往复,低徊游走,苦苦寻找人生和命运的暗码。
小说在探寻什么?无疑是命运的玄机。但是,将少数民族女性的命运放置在现代都市里探寻,意义显然不同,这就涉及小说的隐喻:消失。小说中的三名女性神秘消失,一位是祖母,一位是母亲,一位是嫂子,三个女性隐喻着三个时代的女性,祖母代表着过去的母系社会,母亲代表着现代,而嫂子却代表着当下。时间在流逝,人也在消失,和母亲紫音同名的女人在寻找消失的人和事,这种寻找的意义何在?将这种寻找放置在和三位消失者毫无关联的大都市中,更加值得深思:一个紫音消失了,另一个紫音身处正在崛起的现代都市,自然也意味着消失,究竟是谁在寻找谁?诡异的是,这种反逻辑的寻找和探寻,正是小说的现代性之一。某一天,年轻的紫音竟然在都市中找到了母亲紫音,这种如卡夫卡般的荒谬印证了这部小说的独特价值:尽管艰难,但终究寻找到了自我。
小说并非线性叙事,而是时空交错的架构,从懵懂少女到成熟女性,从深山到都市,从百年前到百年后,主人公走出来,再走回去,这条路漫长曲折,千回百转,究竟意味着什么?从这个意义上说,小说其实敷设了一条中国普通百姓的百年变迁之路。换句话说,是在探寻城乡巨变中人的灵魂归处。小说最大的悬念是“失踪者”母亲,一位消失在高原小镇的母亲。接着,勾连起了失踪的祖母,乃至嫂子,小说中的三代女人离奇失踪,紫音在寻找自我,也在寻找灵魂,寻找祖上,寻找同类。在主人公经历了千辛万苦之后,终于在大都市找到了,她找到了谁?也许正是自我。她又失去了谁?也许正是自我。小说在如此结构之下,叙事不断回闪,不断勾连,使小说形成复调式的文本。
主人公不是紫音这个孤独的女子,而是每一个现代人,难道不是吗?最初你懵懂,后来你探寻,中途你迷失,最终你找到了自我,或者还没有找到自我。“寻找”结构了小说,线条质地结实饱满,故事走向和意识流同步,制造了别样的小说空间。
小说在朦胧而又清晰的叙事调性中前行,传递的价值或可能性也在不断清晰,从母亲到嫂子,到自己,都是在消失中寻找,而消失者难道不是也在寻找消失者吗?她们也在寻找,寻找自我,一些难以辨析的锈迹斑斑的自我。正如紫音,像一个死去的复活者一样,在现代都市的灯火中,时而清醒,时而混沌,这种意识流和现实的交响调性构筑了小说独特的韵味,让小说充满了别致的气息,在模糊和清晰之间,引领读者从没有方向的风中发现方向,进而发现自我。
身处变化迅疾的时代,哪个人又不是如此:人们在奔走、追逐、狂热,而人们又不知道这一场或者下一场的终极意义,人们迷失了自我,也在重返自我。这种人生的含混多调性和小说的叙事气息融为一体,自成逻辑,是这部小说的高妙之处。
小说的叙事视角是独特的,主人公意识流动的方向是多层面和多角度的,从而构建了小说叙事的单一又复杂的视角。
叙事艺术的高下在于留给读者想象空间的大小。小说在清晰和模糊之间发现了更大的叙事空间,不断给读者想象空间,引领读者不断填充。一个即将要发现的人突然断了线,一个即将要和自己重逢的人却歧路亡羊,将现代都市的人物和偏远地区的百年亡人联系起来,完成了一部时空错位的现代小说表达。
梦境式的意识流流动,造就了小说独特的氛围,主人公沉浸在内心深处,时而走出来,时而陷进去,孤独、压抑、苦闷、无解的世界在她面前时隐时现,这又何尝不是现代人的精神特征呢?他们从乡村到都市,他们不适,他们也在制造不适;他们焦虑,他们也在制造焦虑;他们在庞大的时代洪流中无所适从,又各领风骚;他们在梦境一般的现实中承载着几代人的无解之灵魂,前行,却也在重复。
作为诗人的西篱,在这部长篇小说中尽情发挥了语言的特质,诗性语言正契合这部梦幻般的小说表达,意识流动的向度暗合了小说的向度,在唯美的语言外衣下,小说充满了忧郁、执着、迷茫、徘徊的磁性特质,令人欲罢不能,却又令人充满期待:
迎面而来,这么多面孔!
没有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。
一些表情复制着另一些表情。一些喊出来的声音,和一些仍然在唇齿间犹豫的词句,是相同的内容。
一些面孔一晃而过,他们表情狡猾,眼睛直楞楞地发亮,东张西望,在捕捉目标;另外一些慢移动的面孔——如我——则怯生生地,尽量躲避别人的目光。
(作者为作家、出版人)配资好评股票配资网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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